《年幼女王的詛咒》
<莉潔兒女王>
扣、扣──
鞋底敲集地面的聲音,熟悉卻又陌生、盲眼少女茫然的偏頭。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聲音?印象中,這應該是自己熟悉的地面--市區街道才對。
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。
瑟伊呼出氣,雖然看不見、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一鼓寒氣──冷得令人寒毛直豎,卻不由得站直了身體。
「……為什麼這麼悲傷?」她輕聲的提問,可以聽見牙齒顫抖而碰撞的聲音──瑟伊又害怕又寒冷,雙腳不不聽使喚。「看起來好孤單,為什麼自己一個在這裡?」
看起來──瑟伊被自己的用詞嚇到了,她何時看過了?雙眼也是緊閉著的--但腦海中就是有一個人影,金髮、黑衣的陌生女子,背影帶著悲傷以及……更多的悲憤,她不知道自己怎麼知道的。
但,似乎真的『看到』了。「妳的朋友呢?」
女子轉過身,瑟伊這才看清楚了她……不,應該是『祂』的面容。雙眸透露出了那高傲的神情,不同於平民、女子的姿態以及氣質都顯得高貴,身上的珠寶卻黯淡無光、死氣沉沉。『……在另一邊,不在水底下……』女子幽幽的開口,彷彿是穿越空間而直接傳達大腦似的。
空氣似乎凝結了。「那為什麼不去找他們?」
瑟伊屏住呼吸,因為語尾才剛落下、刺骨的寒氣已經來到了自己的鼻前。『海底國之子,為何想知道?』祂的語氣中帶著怒火、帶著惋惜,冰涼的指尖掐住了少女的臉頰。『為何想知道?』
穿越皮肉的痛苦,好似要被撕裂似的。
為什麼想知道?瑟伊也不明白,只是、那個人的背影……既高貴又孤獨,尊貴又落魄,就是想讓人幫忙卻又不敢接近。「……妳看起來、很難過啊?」咬緊牙,她忍耐著痛楚回應。
答覆她的是一陣笑聲,先是牽柔的呵呵笑、然後是有些歇斯底里的笑聲。女子用手撐著額頭、不知是喜還是怒的神情扭曲了高貴的面容。『海底國之子啊,為何要關切亡者?不過是個被你們所殺害的幽靈女王啊!』
倒抽一口氣,因祂的憤怒、也因那無法控制增長的恐懼。
然後是一個用力,瑟伊感覺自己的臉什麼東西慣穿了,冰冷的、刺激深層的恐懼。『為何要破壞那個和平呢?為什麼、為什麼要讓人民再次陷入戰爭?海底國之子!』女聲轉為咆哮,刺耳的聲音使瑟伊感覺到頭痛、皺眉。
戰爭什麼的,從來沒有去思考過──
她感覺到有什麼流入自己的體內,被貫穿身體的痛、掙扎的呼吸,還有急促的腳步聲以及……源源不絕的某種情感──瑟伊放聲尖叫,卻無法掙脫那無形的束縛。
直到、幽靈女王的手離去為止,瑟伊忍不住跪坐在地上。「……那是、什麼……」她暫抖,用雙手不斷的摩擦手臂--疼痛感消失了,卻深刻的記憶在腦海。少女終於恢復了熟悉的黑暗,心裡有些安心。
卻忽然有種不一樣的感覺,瑟伊茫然的摸索身下的地面。那一如往常的觸感,卻無法像昔日般平靜。她忽然發現,自己竟然有那麼一絲的──
悲憤。為了什麼悲憤?不明白,瑟伊抬頭面向那寒氣的中心,幽靈女王就在那裡。
『……幽靈女王最後的記憶。』祂輕輕的回應,方才的詭異一哄而散,現在在瑟伊面前的彷彿真的是位女王佇立在前、要她低頭臣服。
瑟伊並沒有這麼做,她忽視了這種強烈的威嚴、回憶著剛才的記憶。「……祢……祢是被人所殺?」指尖止不住顫動,強烈的感覺感同身受一般、令人難以忍受。
女王哼了聲,踏著沒有腳步聲的步伐來到少女的面前。『是,這裡曾經有女王的雕像……卻在戰爭中消失了。妳能體會嗎,海底國的少女?』
如此平穩的語氣,瑟伊也莫名的定下神智。她搖搖頭,「對不起,我無法體會。」如此誠實的答覆,海底國之子張開雙眼、試著想要再次認清對方的身影──當然,做不到。「但祢的人民和朋友一定很想念祢……不回去嗎?」
她不是祂,瑟伊感受到了那番難耐的情感卻無法了解──女王與平民差,太大、太深,即使感受到了也不明白。海底國的少女咬緊下唇,幾乎要嘗到鮮血的滋味。
『……不行,我想、還不行……』祂的聲音變的遙遠、不真實,瑟伊試著要伸出手去接觸祂,但女王卻無法觸摸、在一陣冰冷中,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瑟伊跪坐在地上好一陣子,沒有思考、沒有動作。不知道過了多久,她終於收回手,張開手掌、裡頭多了一樣東西──
滴狀的物體,她莫名的知道是黑色的水晶。
情緒久久無法恢復。她緩緩的踏著腳步,想走去哪也不知道,只是盲目的走著。
然後在廣場的水池旁暫且休息。
<瑪德琳女王>
第二次,瑟伊深深做了深呼吸。
『我知道妳看的見我,異國的少女。』金髮法少女的言詞讓她放棄了無視。瑟伊轉過身,面對著祂--比上一次看到個更加耀眼的金髮,朦朧的身影還看的出顏色。海底國之子疑惑的皺眉。『我的確是幽靈,只不過、才剛過世而以。』
所以身上還帶有人類的感覺。瑟伊有點不自在的偏頭,這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這麼清楚的看著人──雖然只是曾經是,但已經很接近了。「祢也是軍國的人……幽靈嗎?」她不確定該用什麼稱呼,有點警解的問。
幽靈輕輕的點頭,緩慢而莊嚴的。『是的,我是軍國第三十一任女王──瑪德琳,在與海底國的第三十六次戰爭中戰死,』
平靜而不帶任何責備的語氣使瑟伊吃了一驚--她應該要恨的,要恨奪走他生命的人和國家才對、為什麼能這麼平靜?『祢不恨我們?』
『為什麼要恨你們?』出乎意料的,瑪德琳女王如此回應。『戰爭之下,人民保衛國家是理所當然。就算阿格瑪以那樣的手段成為了王,也的的確確做到了王應該做的事──為國家而戰。』
『雖是敵人,我卻佩服阿格瑪。』幽靈如此坦言,灼熱的雙瞳似乎正看著自己的記憶、回味還身為人的時光。『軍國與海底國之戰,沒有誰該恨誰的道理。大家都是為了家園而戰。』
為家園而戰。眼前的這位與上一位不同,瑟伊直覺的想。若今天身為異國之民,也許、自己會心甘情願的在這個人的統治之下,成為軍國的居民。
已故女王彎下腰,拉近彼此的距離。『妳恨我嗎?海底國的子民啊。』突如其來的提問,盲眼少女不禁愣住──恨?她知道那個感覺的名稱,但記憶中自己並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感覺。
恨是什麼感覺?是比生氣更加壯烈、比悲憤更加絕望嗎?「我不恨祢,軍國的瑪德琳女王。」瑟伊確信自己沒有這樣的感覺,就算曾經有、也在此刻化為泡影。
如此令人尊敬的女王。「我不懂戰爭也不懂身為王應該做什麼,」她發現自己已經開口,而且止不住那些在心底想著的話,全盤一一脫口而出。「可是如果我的能力可以讓讓國家存活,那有何不可?您也是,我們也是、軍國國民也是,對嗎?」
幽靈女王勾起微笑,碧色瞳孔閃爍著光芒。『謝謝妳,聰明的海底國女孩。』眨眼間,祂的身影變得渺茫、就和上一個女王一樣如夢境般的漸漸消失在空氣中。
『謝謝妳不恨我們……』
語落,瑟伊發現她的世界恢復了黑暗──而她的手中,又多了一顆滴狀的黑色水晶。
她把玩著那它們,瑟伊不懂它們的意義卻覺得不應該丟掉,於是就這麼放在身邊。
第一位遇到的幽靈女王和這次的瑪德琳女王,為什麼自己會看的見呢?她不懂,這件事情似乎在自己的接受範圍之外。
「第三十六次戰爭、瑪德琳女王……嗯?」少女偏偏頭,從廣場的角落站起、思考──那位女王說了什麼?「『就算……』」
--就算阿格瑪以那樣的手段成為了王……
阿格瑪?「好像在哪裡聽過……」摸摸頭,瑟伊努力的思考、阿格瑪是誰呢?
--來比賽吧,小朋友!贏了本王就乖乖和妳回去。
--噶、阿格瑪……
盲眼少女一下子想起了某個近期的回憶,關於自己迷路、遇上陌生的女人並答應幫忙尋找叫做『王上』的人,與『王上』拼酒醉後自己獲勝、將『王上』拖回女人那裡……
她還以為,『王上』謊報姓名為『阿格瑪』。瑟伊的臉色一下子變綠了,她記得、當時順便摸走了不少金日幣……
〈凡妮菈女王〉
也許是著了魔,她開始思考著祂們。不論白天或晚上、忙碌或者優閒,少女的腦海中反覆回憶著兩位女王──
甚至,開始有些魂不首舍。
瑟伊緊握著手中的水晶。茫茫然的、她踏入了自己不熟悉的領域──陌生的地面以及空氣,雙腳卻像自主性的不斷的跨出腳步。
經過上一次,已經不那麼害怕了。她平順的呼吸,停下腳步。
停在白茫茫的身影之前,少女眨眼、那身形深深的印入自己的腦海。「……您好。」她主動的開口,卻免不了緊張--前兩位幽靈的共通點是雙方都是軍國女王,也許這位、也不會例外。「您是軍國女王嗎?」
那凝視著遠方的雙眸終於移動了,將注意力放在瑟伊的身上、彷彿實體化了的視線有如岩石般沉重。
久久不得回應,海底國之子耐心的等候--前兩次的經驗告訴她,女王也是有自己的性格。第一位遇見的女王懷抱著悲憤與不解、而瑪德琳女王卻毫無恨一的接受了這樣的結果──這位,不知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與記憶消逝?瑟伊不禁好奇,所以願意等待。
『……與潔莉兒相會的異國之女,』祂的聲音既成穩又低沉,手中的銀劍閃爍著光芒。『我名為凡尼菈,軍國第二十二任女王。』第三位幽靈女王的語調又不同,祂的言詞中帶著威嚴、彷彿是戰場上的通令。
瑟伊猜想,潔莉兒也許就是那悲憤的女王。「您好,軍國的凡妮菈女王。」她低頭表是敬意──這個人,也是為了國家而戰的女人。
凡妮菈女王抬眼,打量似的看著眼前的瘦小少女。然後在電光火石間、異界銀刃出擊。
盲眼少女本能的往右閃躲,她感覺到寒氣十足的刀鋒劃過自己的髮絲──也許再晚個幾秒就不是短幾根頭髮這麼簡單。「我不想與您起衝突!」瑟伊低吼,用手撐著身子翻了一圈重新讓雙腳踏穩地面。
可對方似乎聽不見,矯健的身手不斷的進攻。瑟伊不斷的翻滾、閃躲,甚至本能的想捉住對方--她忘了,對方並沒有實體。也就是說,這位善戰的女王傷的了自己,瑟伊卻無法反擊。「凡妮菈女……」
僅僅電光火石間,銀刃穿過了她的胸口。幽靈女王的雙瞳閃閃發亮,卻不是像瑪德琳那番諒解或者潔莉兒那樣悲憤,而是滿腔的──
執著以及疑惑。
──我們要為了軍國一起努力。
女孩的笑聲在腦海中迴盪,幼氣的聲音彷彿被加快了變化、轉眼間變成了少女的嗓音。兩名少女正面對面。
──妳是女王,而我會成為總軍團長。
這是凡妮菈女王的聲音,瑟伊認的出來。不同於方才凝重的祂,過去尚未成為王的凡妮菈曾經也有這樣、和另一個女孩做下約定。
和潔莉兒女王。
笑聲消失了,緊接而來的是狂亂的心跳。女王的哭喊、嘶吼聲劃破短暫的寧靜,瑟伊的腦海中浮現了另一個畫面:潔莉兒死了,死在黑手黨的槍枝之下。凡妮菈在國民的哀弔之下推崇登上王位。
這本來是祂的摯友的位置。
『……我們約定好了,』凡妮菈女王緩緩的開口,包含著憂傷、恨意以及……些許的哭腔。
她在哭,含著淚水戴上王冠。忍著失去摯友的悲憤、望著那軍國的人民──他們同樣在為那女王掉淚、祈禱。最後、凡妮菈打響了戰鼓。
『為什麼要殺死她,告訴我、難道你們不願和平嗎?』
伴隨著幽靈的質問,耳邊出現的是兵器交鋒的聲響以及人馬爭暫的咆哮。幽靈劍刺的更深了,瑟伊哀號、因那沒有流血的痛苦,也因那修羅般的場景。
忽然、寒風掠過。銀白戰甲的女王抽出了長劍,除了寒冷、瑟伊還感覺到了應一種感覺。
滾滾流血的感覺,卻更加的折磨人的理智。
這一切卻在她再次握緊水晶時化為消失的幻覺。幽靈女王仍然聳立,彷彿剛才的攻擊全都是一場不真實的夢境──現在,真實是什麼呢?瑟伊分不太清楚,幽靈、已逝的女王……這些不應該存在卻讓自己碰上的人物,已經將現實與夢境混淆了。
現在在她面前的,是一為思念摯友的女王。『她會是個好女王,讓和平繼續下去、讓人民豐衣足食……』凡妮菈女王帶著惋惜的語氣,年輕的形體忽然間黯淡了不少──這次,祂潔白的戰甲上沾染了醒目的赤色。『為什麼……』
「祂仍然掛念著人民。」瑟伊站穩搖晃的身子,確認胸口並沒有流血。「您……您也是……」
幽靈女王憂鬱的面孔轉向她,雙眼不再發亮、只剩下滿意的疑惑以及傷痛。
瑟伊試著靠近祂,雙手輕輕的握住對方握的劍手手--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握到了,但絕對不想在體會一次剛才的感覺,女王死前的記憶。「……兩位都是令人尊敬的女王,這是另一位女王教我的。」
煞那間,祂似乎笑了,笑的很輕、很淡,瑟伊發現對方的身影變得更加黯淡、最後消失在完全的黑暗中。
『……妳……』
只聽到這個音,瑟伊知道自己手中又多了樣東西。
**
瑟伊已經漸漸習慣了不受控制的身體--基本上她並不覺得有任何關係,已故的女王可以傷害她的精神卻從來不對身體造成傷害。若可以試著以這種方式去與祂們相會,瑟伊覺得算是值得的。
該怎麼說呢?前三位完全不同的女王勾起自己的好奇心,也許還有更多、更多的女王……以幽靈的身分在這個世界,那麼祂們又是怎麼樣的人?
踏上階梯,這裡又是自己從未到達過的領域。比街道更加平穩堅固、身旁還有聽來高大的牆,不論是樓梯還是牆壁都顯現出這棟建築物是圓柱體,瑟伊想像著自己環繞著某個原點不斷盤旋而上。
『為什麼……』低泣聲忽然傳便了整個空間,瑟伊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頭髮、斗篷都被冷風吹起。沒有布料掩蓋的腰部升起一陣寒,她低頭呼氣、摸摸放在外套裡的黑色水晶,再次往上走。
她推測,這裡大概就是人們口中的鐘塔--一般的建築物實在不可能建築為圓柱體。越往上氣溫似乎被冰凍的更加強烈,瑟伊張開眼睛、模糊的視線依舊,眨眨眼卻也沒有改善更沒有看見任何影子。
直到有鼓寒氣抓住自己得肩膀,瑟伊驚恐的大叫、本能的轉身想抓住對方並且將其摔出去。
卻什麼也沒抓到,她眨眨眼、瞪著眼前的人。「……軍國……女王……嗎?」瑟伊吞口口水。幽靈一頭藍髮,不同於前三位、祂的身上不是高貴典雅的禮服更不是莊嚴的盔甲,而是一種……更加特別的服飾,瑟伊眨眨眼、就某個層面來說,有點熟悉?
『……妳,』祂開口,緊緊捉著肩膀的右手仍然沒有放開甚至連左手也一起搭上。『衣服……』
衣服?瑟伊滿懷疑惑的偏頭,為什麼這位女王會在意自己的衣服?難道……「十、十分對不起,我沒有更隆重……」
『設計得不錯……』幽靈閃閃發亮的雙眼令她愣了下,只見祂開始仔細的檢是瑟伊身上的衣服,從帽子、外套、上衣、斗篷以及褲子和鞋子。『帽子破舊可是有設計感……略為裸露又緊緻的上衣搭配了寬鬆的外套以及跨褲……』祂的語氣中帶著濃厚的興趣,雙手不斷的在瑟伊身上摸索害得她連動都不敢動一下。
祂,也是王嗎?「……謝、謝謝誇獎……」她看著對方正繞到自己身後仔細看著。「您……您也是女王嗎?來自軍國的?」
『是的,我是第七任女王莉莉嘉納。』女王抬起瑟伊的一隻手看著,用手撫過她的袖子。『紫色很美麗,有沒有想過要加上裝飾?』
「裝飾?」她愣了下,女王卻不斷呼然拍掌。
『啊、有了!妳有帶針線嗎?有金色的線嗎?沒有的話,去買一點來吧!』祂推挪著瑟伊的肩膀,要她往樓梯走去。『快去買來,讓我還讓妳變得更有藝術感!』
她莫名其妙的被趕嚇鐘塔,回歸到黑暗中、瑟伊摸摸頭,心想自己身上的錢應該還足夠,就匆匆忙忙的跑上街去買針線。
回到了鐘塔,她忍著寒氣在度往上爬來到幽靈女王的所在地。
低泣聲再次傳來,這次瑟伊清楚的看見祂特別的身影正跨坐在地上。雙手掩面、眼淚順著手臂滑下,『為什麼……』祂再次詢問,卻沒有針對誰。
瑟伊小心翼翼的踏進一步,莉莉嘉納女王卻立刻抬起頭、回首瞪著她。『……啊、妳來了!來、快做好,我們來改造妳的衣服。』幽靈的改變令她訝異,怎麼有人--至少曾經是人--的情緒可以改變得這麼快呢?
她坐在女王的面前,雙手捧著針線想遞給對方。莉莉嘉納卻搖搖頭,『我沒辦法拿起它們,需要藉助妳的身體。』
「咦?」還沒回神,一陣寒意襲上。
她喜歡藝術。她會自己設計衣服、宮裡的擺設甚至是人們的流行服飾或者個腫大型建築物,雖然以登基為王、這種熱情還是無法停止。
她是莉莉嘉納,軍國第七任女王。
瑟伊沉默的解開斗篷、脫下雙手的護具和外套。熟練的將線穿過針最後打上結,她的腦海中有各式各樣圖案可以發揮,偏著頭、露出不解的神情。
「……妳是女王?」
沒錯,她是軍國的女王。莉莉嘉納十七歲登基的那年,決心讓焚德雷成為美麗的藝術國,她不分晝夜的畫設計圖、無時無刻思考著不同的美感--她相信,藝術能夠使人快樂更能帶來幸福。
莉莉嘉納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,她懂得刺繡、製作手工藝、設計各種圖案甚至是編劇舞蹈、話劇--她最喜歡人民因美麗而綻放的笑容!
一針一線,海底國之子以從未有過的細心去仔細的刺繡。她睜著大眼、驚奇的望著自己的手以及手中的外套--瑟伊知道、現在自己並沒有身體的控制權,卻不由得樂在其中。
這是她從沒做過的事,因為自己看不見。「好漂亮……」」她讚嘆著那尚未完成的圖案,勾著嘴角、笑著。
幸福是由美開始。這是莉莉嘉納女王深信不疑的,尤其看到作品完成之後、人民高聲喝采、歌頌著新的藝術的時候她更加確信--人,是打從心底愛著藝術的,不論是何人。
可是,為什麼?女王低下頭,看著胸前那次穿身體、劃破精心設計的禮服的刀鋒,從那胸前的洞開始、與刀鋒上那鮮紅的色彩相似的顏色開始向外延伸、格格不入。
手指戰抖,卻不停下動作。瑟伊發現自己的雙手快的令人覺得不可思議,已經繡完一邊、著手開始於左袖。
「……好痛……」她感覺到胸前的刺痛,想用雙手去觸摸卻想起無法聰控身體的事實,胸口彷彿被什麼貫穿、和凡妮菈女王之劍完全不一樣的感覺,是顫抖的刀鋒、是失望的疼痛……
女王倒下了,她懷著失望以及不解、不肯閉上的雙眼看見了那個執刀者,他顫抖、恐懼,卻帶著猖狂的笑容,瘋狂的大笑。
「殺了妳、我殺了女王!」像是急於被稱讚的孩子,那個人張開雙臂、大生的宣布彷彿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。「我殺了女王!哈哈哈、殺了了她!」
為什麼要殺了自己呢?莉莉嘉納不明白,自己是多麼努力的想要讓人們快樂、為什麼……
「我們不用再做苦力了、不用了!」在軍團趕來壓制他的時候,她在匆匆錢來治療的神官之中聽見了這個言語。
這個人、這個奴隸,一點也不快樂。
瑟伊發現衣服縫好了,雙手拿起它、高舉著好像想要從頭檢視一遍。她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有什麼滴落下來,那是女王的眼淚、少女很清楚。
「……別哭了,您做的非常美麗。」
『妳快樂嗎?』帶著淚水的女王終於離開了少女的身體,祂傷心的詢問。『我從沒想過他們不快樂,我希望他們幸福……』
瑟伊感覺到自己的眼眶裡仍然有淚水,也沒時間去擦拭、用雙手像女王展示那出於彼此之手完成的刺繡。「您看,這麼美麗的圖案我自己是做不出來的--我很快樂,因為您讓我知道了什麼叫做藝術、什麼是美麗。」
藝術幽靈偏頭,看著那件擁有了金色裝飾的紫色外套,然後、笑了。『如果、如果……我還活著的話,還可以替妳設計新的衣服……』
「您是位慷慨的女王。」她點頭,看著祂漸漸淡去的身影說。「永別了,軍國的藝術家。」
她最後看見的,是藝術家的一抹笑容。
『……真希望,我可以……』
外套下被覆蓋著一顆水晶。
<克拉菈女王>
似乎已經熟悉了這種,面對特定的人物就能『看見』的感覺。瑟伊在貧民窟見到祂的身影,並不怎麼感到驚訝。
甚至可以說,有點習慣了。她熟悉了這樣的感覺,不論事忽然看見的身影、突如其來的寒冷還是漸漸令人不安的精神狀況……多少次差點倒下昏睡在街上?她沒有去計算。
那漸灰的身影和藍色的布料在海國並不顯眼,幽靈女王似乎察覺了刻意保持距離的瑟伊,祂輕點了頭、似乎再禮貌的問候。
瑟伊愣了下,也點點頭。那個女王看來沒有任何接近或遠離的意思,只是靜靜的坐在階梯上、仰望著的雙眼像是穿越上方在思考什麼似的。
『少女啊,妳知道其實妳與妳同鄉的人們其實住在大海下嗎?』祂開口,緩慢的語氣讓瑟伊想到知識淵博的學者。『然而海底國居民卻能夠如此堅強活著。』
『我的一生,在我那陸地上的國家成立各種研究部門,我們的科技因此有了跨越般的進步。』睿智的女王緩慢的眨眼,彷彿陷入了某種程度的回憶、身陷過去。『可是我不懂……為什麼、為什麼戰爭的結果仍然……』幽靈的雙眼忽然直視著瑟伊。
無數的知識在眼中彷彿閃光般略過,不間斷的迴盪、卻仍然不滿足似的。『為什麼、我會被殺掉?為什麼會輸……』
瑟伊有些警戒的繃緊全身的肌肉,有些害怕對方會像凡妮菈女王一樣突然發動攻擊。但是對方沒有,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她。『請妳為我解答,少女。我也將告訴妳一些事情。』
「……對不起,我不知道。」瑟伊低聲嘟囔,自己畢竟不是那個時代的人。她試著接近,疲憊的身心卻緩慢的令她感到恐懼。「……但據我所知,軍國至今科技仍然比我國還要強大……」
『那麼為什麼……』
「大概,因為我們的環境險惡吧……」她猜測,並不是曾經聽說過而是從自己的經歷所推測出來的--本身看不見,比常人缺少的部分變成了劣勢,可是卻也擁有自己的優勢--感官。也許,兩國的關係也是如此吧?「環境磨練出人的力量,以人之力與科技對抗……」
她看見祂露出驚訝的神情,下一秒又轉換為認真思考的模樣。瑟伊忍不住偷偷的笑了,即使是以過世的女王也有像人的一面,遇到不解的問題並不斷的思考、追求答案。
在瑟伊眼中,對方不像女王,反而像學者。『……啊、的確如此,因為環境的磨練……』她的雙眼明亮了起來,似乎所有疑問都被解開了。女王仰起嘴角,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似的笑了。『我了解了!』
祂站了起來,像瑟伊走去。優雅的姿態是她前所未見的,像美麗的舞蹈卻又不失王的尊嚴,已故女王輕輕的做出牽著瑟伊的雙手,微笑。『謝謝妳,聰明的少女。』冰冷的雙手撫上她的臉頰,那漸灰的臉孔忽然靠近。
那雙看不清色彩的眼睛眨啊眨,忽然又悲傷的縐起眉。『可憐的孩子,妳的雙眼是因火災而受創的吧?還有這副身軀,曾經飽受折磨……』瑟伊僵直身體,對方再說什麼?她完全不了解,難道那雙眼睛──
『什麼都不記得、誰也不認識……海底國的可憐孩子,妳的精神曾經受到了凌虐和多次的刺激……』
『但是別擔心,妳現在、似乎過的很好,願兩位女神祝福妳……』
又來了!突如其來的離去,瑟伊措手不及的愣在原地。那些話是什麼意思?
她不斷的在原地叫喚著女王,唯一的回應卻只有那出現在腳邊的物體──黑色水晶。
<莎菲娜女王>
這大概是最糟的經驗。瑟伊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在陌生的環境,腳底下的地面完全超出她熟悉的活動範圍──卻有那麼一絲印象,是在哪裡感覺過?她不記得,也無瑕回憶。
刺進骨頭裡的冷就刀鋒一般劃過她的皮膚,瑟伊縮著身子、卻止不住雙腳的運動而向前,甚至越來越快、快到自己都驚訝的速度。
有什麼在催促她。
瑟伊可以想像自己呼出白煙的樣子。
大腦似乎本能的在運轉,盲眼女還想起了什麼、記憶的觸感在腦海中成形──請託、找尋、拼酒……是海底王阿格瑪的王宮!瑟伊猛然想起,自己曾經那麼一次到過這裡。
雖然只是路過,但淺淺的記憶是沒問題的。她試著記下路線和自己的動向以準備自己回家的路程。
淒厲的聲音刺激著耳膜,瑟伊幾乎以為自己的雙耳就要在此受傷。她難受的停下腳步,用雙手摀著耳朵。「啊……」那是什麼?她從沒聽過如此刺耳的聲音,像人又非人、像是迴盪在某個空間裡的回音……
瑟伊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的聲音。「……軍國的女王,獻身吧!」她高聲大喊,希望可以傳進幽靈女王的內心。
也許、也許這次的這一位也可以……
尚未回過神,蒼白的臉孔便現形。祂身形並不高大,頭髮整齊的梳理過、身上的布料看來既柔軟又舒服--如果,撇去胸前那一灘顯眼的紅色,那是幾乎要化做幻影的身上唯一的顏色。
「……」瑟伊緊張的吞下口水,這位女王、看來已經過世多年。「來自軍國的女王,我……」
祂的眼中閃過憤怒的火焰,張嘴又是一聲淒厲的嚎叫──那動作與神情卻優雅的像在唱歌一般,歌頌著女王的詛咒……
詛咒。
歌聲彷彿與她為敵似的攻陷大腦,瘋狂的打斷了所有的思考以及反應。瑟伊瞪大雙眼、想間叫卻發不出聲,彷彿連聲音都被震住了,她甚至感覺不到自己心臟的跳動與血液的流動!
這是最深刻的,恨意。不是麗潔兒女王也不是凡尼菈女王比的上的,超乎人類所想像的恨。
她感覺到全身的刺痛,像被千萬把刀劃過身體似的,還有火舌纏上身,又像被丟盡了深淵大海……那些,是曾經得真實,體驗過幽靈女王記憶的她知道、那些並非對方的記憶。
而是自己的。
停留在記憶碎片上的恨,與對方的情感共鳴。
──『姊姊!』
──『沉下去、沉下去吧,就像妳自身的墮落!』
「等一下──」她終於尖叫,想回想更多、想取得更多的記憶……卻在伸出手的前一秒,歌聲消失了,連同心中的那份不知原因的情感一起。
瑟伊茫然的看著視線再次模糊,才發覺自己已經無力的跨坐在地上。喘著氣又四肢無力,她用右手摀著眼睛、想藉由熟悉的黑暗讓自己平靜下來。
然後舉起左手,想將那憑空出現的第五顆水晶使勁的丟出去。卻在放手的前一秒,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力與體力一般、墜入真正的黑暗。
扣、扣──
鞋底敲集地面的聲音,熟悉卻又陌生、盲眼少女茫然的偏頭。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聲音?印象中,這應該是自己熟悉的地面--市區街道才對。
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。
瑟伊呼出氣,雖然看不見、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一鼓寒氣──冷得令人寒毛直豎,卻不由得站直了身體。
「……為什麼這麼悲傷?」她輕聲的提問,可以聽見牙齒顫抖而碰撞的聲音──瑟伊又害怕又寒冷,雙腳不不聽使喚。「看起來好孤單,為什麼自己一個在這裡?」
看起來──瑟伊被自己的用詞嚇到了,她何時看過了?雙眼也是緊閉著的--但腦海中就是有一個人影,金髮、黑衣的陌生女子,背影帶著悲傷以及……更多的悲憤,她不知道自己怎麼知道的。
但,似乎真的『看到』了。「妳的朋友呢?」
女子轉過身,瑟伊這才看清楚了她……不,應該是『祂』的面容。雙眸透露出了那高傲的神情,不同於平民、女子的姿態以及氣質都顯得高貴,身上的珠寶卻黯淡無光、死氣沉沉。『……在另一邊,不在水底下……』女子幽幽的開口,彷彿是穿越空間而直接傳達大腦似的。
空氣似乎凝結了。「那為什麼不去找他們?」
瑟伊屏住呼吸,因為語尾才剛落下、刺骨的寒氣已經來到了自己的鼻前。『海底國之子,為何想知道?』祂的語氣中帶著怒火、帶著惋惜,冰涼的指尖掐住了少女的臉頰。『為何想知道?』
穿越皮肉的痛苦,好似要被撕裂似的。
為什麼想知道?瑟伊也不明白,只是、那個人的背影……既高貴又孤獨,尊貴又落魄,就是想讓人幫忙卻又不敢接近。「……妳看起來、很難過啊?」咬緊牙,她忍耐著痛楚回應。
答覆她的是一陣笑聲,先是牽柔的呵呵笑、然後是有些歇斯底里的笑聲。女子用手撐著額頭、不知是喜還是怒的神情扭曲了高貴的面容。『海底國之子啊,為何要關切亡者?不過是個被你們所殺害的幽靈女王啊!』
倒抽一口氣,因祂的憤怒、也因那無法控制增長的恐懼。
然後是一個用力,瑟伊感覺自己的臉什麼東西慣穿了,冰冷的、刺激深層的恐懼。『為何要破壞那個和平呢?為什麼、為什麼要讓人民再次陷入戰爭?海底國之子!』女聲轉為咆哮,刺耳的聲音使瑟伊感覺到頭痛、皺眉。
戰爭什麼的,從來沒有去思考過──
她感覺到有什麼流入自己的體內,被貫穿身體的痛、掙扎的呼吸,還有急促的腳步聲以及……源源不絕的某種情感──瑟伊放聲尖叫,卻無法掙脫那無形的束縛。
直到、幽靈女王的手離去為止,瑟伊忍不住跪坐在地上。「……那是、什麼……」她暫抖,用雙手不斷的摩擦手臂--疼痛感消失了,卻深刻的記憶在腦海。少女終於恢復了熟悉的黑暗,心裡有些安心。
卻忽然有種不一樣的感覺,瑟伊茫然的摸索身下的地面。那一如往常的觸感,卻無法像昔日般平靜。她忽然發現,自己竟然有那麼一絲的──
悲憤。為了什麼悲憤?不明白,瑟伊抬頭面向那寒氣的中心,幽靈女王就在那裡。
『……幽靈女王最後的記憶。』祂輕輕的回應,方才的詭異一哄而散,現在在瑟伊面前的彷彿真的是位女王佇立在前、要她低頭臣服。
瑟伊並沒有這麼做,她忽視了這種強烈的威嚴、回憶著剛才的記憶。「……祢……祢是被人所殺?」指尖止不住顫動,強烈的感覺感同身受一般、令人難以忍受。
女王哼了聲,踏著沒有腳步聲的步伐來到少女的面前。『是,這裡曾經有女王的雕像……卻在戰爭中消失了。妳能體會嗎,海底國的少女?』
如此平穩的語氣,瑟伊也莫名的定下神智。她搖搖頭,「對不起,我無法體會。」如此誠實的答覆,海底國之子張開雙眼、試著想要再次認清對方的身影──當然,做不到。「但祢的人民和朋友一定很想念祢……不回去嗎?」
她不是祂,瑟伊感受到了那番難耐的情感卻無法了解──女王與平民差,太大、太深,即使感受到了也不明白。海底國的少女咬緊下唇,幾乎要嘗到鮮血的滋味。
『……不行,我想、還不行……』祂的聲音變的遙遠、不真實,瑟伊試著要伸出手去接觸祂,但女王卻無法觸摸、在一陣冰冷中,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瑟伊跪坐在地上好一陣子,沒有思考、沒有動作。不知道過了多久,她終於收回手,張開手掌、裡頭多了一樣東西──
滴狀的物體,她莫名的知道是黑色的水晶。
情緒久久無法恢復。她緩緩的踏著腳步,想走去哪也不知道,只是盲目的走著。
然後在廣場的水池旁暫且休息。
<瑪德琳女王>
第二次,瑟伊深深做了深呼吸。
『我知道妳看的見我,異國的少女。』金髮法少女的言詞讓她放棄了無視。瑟伊轉過身,面對著祂--比上一次看到個更加耀眼的金髮,朦朧的身影還看的出顏色。海底國之子疑惑的皺眉。『我的確是幽靈,只不過、才剛過世而以。』
所以身上還帶有人類的感覺。瑟伊有點不自在的偏頭,這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這麼清楚的看著人──雖然只是曾經是,但已經很接近了。「祢也是軍國的人……幽靈嗎?」她不確定該用什麼稱呼,有點警解的問。
幽靈輕輕的點頭,緩慢而莊嚴的。『是的,我是軍國第三十一任女王──瑪德琳,在與海底國的第三十六次戰爭中戰死,』
平靜而不帶任何責備的語氣使瑟伊吃了一驚--她應該要恨的,要恨奪走他生命的人和國家才對、為什麼能這麼平靜?『祢不恨我們?』
『為什麼要恨你們?』出乎意料的,瑪德琳女王如此回應。『戰爭之下,人民保衛國家是理所當然。就算阿格瑪以那樣的手段成為了王,也的的確確做到了王應該做的事──為國家而戰。』
『雖是敵人,我卻佩服阿格瑪。』幽靈如此坦言,灼熱的雙瞳似乎正看著自己的記憶、回味還身為人的時光。『軍國與海底國之戰,沒有誰該恨誰的道理。大家都是為了家園而戰。』
為家園而戰。眼前的這位與上一位不同,瑟伊直覺的想。若今天身為異國之民,也許、自己會心甘情願的在這個人的統治之下,成為軍國的居民。
已故女王彎下腰,拉近彼此的距離。『妳恨我嗎?海底國的子民啊。』突如其來的提問,盲眼少女不禁愣住──恨?她知道那個感覺的名稱,但記憶中自己並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感覺。
恨是什麼感覺?是比生氣更加壯烈、比悲憤更加絕望嗎?「我不恨祢,軍國的瑪德琳女王。」瑟伊確信自己沒有這樣的感覺,就算曾經有、也在此刻化為泡影。
如此令人尊敬的女王。「我不懂戰爭也不懂身為王應該做什麼,」她發現自己已經開口,而且止不住那些在心底想著的話,全盤一一脫口而出。「可是如果我的能力可以讓讓國家存活,那有何不可?您也是,我們也是、軍國國民也是,對嗎?」
幽靈女王勾起微笑,碧色瞳孔閃爍著光芒。『謝謝妳,聰明的海底國女孩。』眨眼間,祂的身影變得渺茫、就和上一個女王一樣如夢境般的漸漸消失在空氣中。
『謝謝妳不恨我們……』
語落,瑟伊發現她的世界恢復了黑暗──而她的手中,又多了一顆滴狀的黑色水晶。
她把玩著那它們,瑟伊不懂它們的意義卻覺得不應該丟掉,於是就這麼放在身邊。
第一位遇到的幽靈女王和這次的瑪德琳女王,為什麼自己會看的見呢?她不懂,這件事情似乎在自己的接受範圍之外。
「第三十六次戰爭、瑪德琳女王……嗯?」少女偏偏頭,從廣場的角落站起、思考──那位女王說了什麼?「『就算……』」
--就算阿格瑪以那樣的手段成為了王……
阿格瑪?「好像在哪裡聽過……」摸摸頭,瑟伊努力的思考、阿格瑪是誰呢?
--來比賽吧,小朋友!贏了本王就乖乖和妳回去。
--噶、阿格瑪……
盲眼少女一下子想起了某個近期的回憶,關於自己迷路、遇上陌生的女人並答應幫忙尋找叫做『王上』的人,與『王上』拼酒醉後自己獲勝、將『王上』拖回女人那裡……
她還以為,『王上』謊報姓名為『阿格瑪』。瑟伊的臉色一下子變綠了,她記得、當時順便摸走了不少金日幣……
〈凡妮菈女王〉
也許是著了魔,她開始思考著祂們。不論白天或晚上、忙碌或者優閒,少女的腦海中反覆回憶著兩位女王──
甚至,開始有些魂不首舍。
瑟伊緊握著手中的水晶。茫茫然的、她踏入了自己不熟悉的領域──陌生的地面以及空氣,雙腳卻像自主性的不斷的跨出腳步。
經過上一次,已經不那麼害怕了。她平順的呼吸,停下腳步。
停在白茫茫的身影之前,少女眨眼、那身形深深的印入自己的腦海。「……您好。」她主動的開口,卻免不了緊張--前兩位幽靈的共通點是雙方都是軍國女王,也許這位、也不會例外。「您是軍國女王嗎?」
那凝視著遠方的雙眸終於移動了,將注意力放在瑟伊的身上、彷彿實體化了的視線有如岩石般沉重。
久久不得回應,海底國之子耐心的等候--前兩次的經驗告訴她,女王也是有自己的性格。第一位遇見的女王懷抱著悲憤與不解、而瑪德琳女王卻毫無恨一的接受了這樣的結果──這位,不知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與記憶消逝?瑟伊不禁好奇,所以願意等待。
『……與潔莉兒相會的異國之女,』祂的聲音既成穩又低沉,手中的銀劍閃爍著光芒。『我名為凡尼菈,軍國第二十二任女王。』第三位幽靈女王的語調又不同,祂的言詞中帶著威嚴、彷彿是戰場上的通令。
瑟伊猜想,潔莉兒也許就是那悲憤的女王。「您好,軍國的凡妮菈女王。」她低頭表是敬意──這個人,也是為了國家而戰的女人。
凡妮菈女王抬眼,打量似的看著眼前的瘦小少女。然後在電光火石間、異界銀刃出擊。
盲眼少女本能的往右閃躲,她感覺到寒氣十足的刀鋒劃過自己的髮絲──也許再晚個幾秒就不是短幾根頭髮這麼簡單。「我不想與您起衝突!」瑟伊低吼,用手撐著身子翻了一圈重新讓雙腳踏穩地面。
可對方似乎聽不見,矯健的身手不斷的進攻。瑟伊不斷的翻滾、閃躲,甚至本能的想捉住對方--她忘了,對方並沒有實體。也就是說,這位善戰的女王傷的了自己,瑟伊卻無法反擊。「凡妮菈女……」
僅僅電光火石間,銀刃穿過了她的胸口。幽靈女王的雙瞳閃閃發亮,卻不是像瑪德琳那番諒解或者潔莉兒那樣悲憤,而是滿腔的──
執著以及疑惑。
──我們要為了軍國一起努力。
女孩的笑聲在腦海中迴盪,幼氣的聲音彷彿被加快了變化、轉眼間變成了少女的嗓音。兩名少女正面對面。
──妳是女王,而我會成為總軍團長。
這是凡妮菈女王的聲音,瑟伊認的出來。不同於方才凝重的祂,過去尚未成為王的凡妮菈曾經也有這樣、和另一個女孩做下約定。
和潔莉兒女王。
笑聲消失了,緊接而來的是狂亂的心跳。女王的哭喊、嘶吼聲劃破短暫的寧靜,瑟伊的腦海中浮現了另一個畫面:潔莉兒死了,死在黑手黨的槍枝之下。凡妮菈在國民的哀弔之下推崇登上王位。
這本來是祂的摯友的位置。
『……我們約定好了,』凡妮菈女王緩緩的開口,包含著憂傷、恨意以及……些許的哭腔。
她在哭,含著淚水戴上王冠。忍著失去摯友的悲憤、望著那軍國的人民──他們同樣在為那女王掉淚、祈禱。最後、凡妮菈打響了戰鼓。
『為什麼要殺死她,告訴我、難道你們不願和平嗎?』
伴隨著幽靈的質問,耳邊出現的是兵器交鋒的聲響以及人馬爭暫的咆哮。幽靈劍刺的更深了,瑟伊哀號、因那沒有流血的痛苦,也因那修羅般的場景。
忽然、寒風掠過。銀白戰甲的女王抽出了長劍,除了寒冷、瑟伊還感覺到了應一種感覺。
滾滾流血的感覺,卻更加的折磨人的理智。
這一切卻在她再次握緊水晶時化為消失的幻覺。幽靈女王仍然聳立,彷彿剛才的攻擊全都是一場不真實的夢境──現在,真實是什麼呢?瑟伊分不太清楚,幽靈、已逝的女王……這些不應該存在卻讓自己碰上的人物,已經將現實與夢境混淆了。
現在在她面前的,是一為思念摯友的女王。『她會是個好女王,讓和平繼續下去、讓人民豐衣足食……』凡妮菈女王帶著惋惜的語氣,年輕的形體忽然間黯淡了不少──這次,祂潔白的戰甲上沾染了醒目的赤色。『為什麼……』
「祂仍然掛念著人民。」瑟伊站穩搖晃的身子,確認胸口並沒有流血。「您……您也是……」
幽靈女王憂鬱的面孔轉向她,雙眼不再發亮、只剩下滿意的疑惑以及傷痛。
瑟伊試著靠近祂,雙手輕輕的握住對方握的劍手手--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握到了,但絕對不想在體會一次剛才的感覺,女王死前的記憶。「……兩位都是令人尊敬的女王,這是另一位女王教我的。」
煞那間,祂似乎笑了,笑的很輕、很淡,瑟伊發現對方的身影變得更加黯淡、最後消失在完全的黑暗中。
『……妳……』
只聽到這個音,瑟伊知道自己手中又多了樣東西。
**
瑟伊已經漸漸習慣了不受控制的身體--基本上她並不覺得有任何關係,已故的女王可以傷害她的精神卻從來不對身體造成傷害。若可以試著以這種方式去與祂們相會,瑟伊覺得算是值得的。
該怎麼說呢?前三位完全不同的女王勾起自己的好奇心,也許還有更多、更多的女王……以幽靈的身分在這個世界,那麼祂們又是怎麼樣的人?
踏上階梯,這裡又是自己從未到達過的領域。比街道更加平穩堅固、身旁還有聽來高大的牆,不論是樓梯還是牆壁都顯現出這棟建築物是圓柱體,瑟伊想像著自己環繞著某個原點不斷盤旋而上。
『為什麼……』低泣聲忽然傳便了整個空間,瑟伊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頭髮、斗篷都被冷風吹起。沒有布料掩蓋的腰部升起一陣寒,她低頭呼氣、摸摸放在外套裡的黑色水晶,再次往上走。
她推測,這裡大概就是人們口中的鐘塔--一般的建築物實在不可能建築為圓柱體。越往上氣溫似乎被冰凍的更加強烈,瑟伊張開眼睛、模糊的視線依舊,眨眨眼卻也沒有改善更沒有看見任何影子。
直到有鼓寒氣抓住自己得肩膀,瑟伊驚恐的大叫、本能的轉身想抓住對方並且將其摔出去。
卻什麼也沒抓到,她眨眨眼、瞪著眼前的人。「……軍國……女王……嗎?」瑟伊吞口口水。幽靈一頭藍髮,不同於前三位、祂的身上不是高貴典雅的禮服更不是莊嚴的盔甲,而是一種……更加特別的服飾,瑟伊眨眨眼、就某個層面來說,有點熟悉?
『……妳,』祂開口,緊緊捉著肩膀的右手仍然沒有放開甚至連左手也一起搭上。『衣服……』
衣服?瑟伊滿懷疑惑的偏頭,為什麼這位女王會在意自己的衣服?難道……「十、十分對不起,我沒有更隆重……」
『設計得不錯……』幽靈閃閃發亮的雙眼令她愣了下,只見祂開始仔細的檢是瑟伊身上的衣服,從帽子、外套、上衣、斗篷以及褲子和鞋子。『帽子破舊可是有設計感……略為裸露又緊緻的上衣搭配了寬鬆的外套以及跨褲……』祂的語氣中帶著濃厚的興趣,雙手不斷的在瑟伊身上摸索害得她連動都不敢動一下。
祂,也是王嗎?「……謝、謝謝誇獎……」她看著對方正繞到自己身後仔細看著。「您……您也是女王嗎?來自軍國的?」
『是的,我是第七任女王莉莉嘉納。』女王抬起瑟伊的一隻手看著,用手撫過她的袖子。『紫色很美麗,有沒有想過要加上裝飾?』
「裝飾?」她愣了下,女王卻不斷呼然拍掌。
『啊、有了!妳有帶針線嗎?有金色的線嗎?沒有的話,去買一點來吧!』祂推挪著瑟伊的肩膀,要她往樓梯走去。『快去買來,讓我還讓妳變得更有藝術感!』
她莫名其妙的被趕嚇鐘塔,回歸到黑暗中、瑟伊摸摸頭,心想自己身上的錢應該還足夠,就匆匆忙忙的跑上街去買針線。
回到了鐘塔,她忍著寒氣在度往上爬來到幽靈女王的所在地。
低泣聲再次傳來,這次瑟伊清楚的看見祂特別的身影正跨坐在地上。雙手掩面、眼淚順著手臂滑下,『為什麼……』祂再次詢問,卻沒有針對誰。
瑟伊小心翼翼的踏進一步,莉莉嘉納女王卻立刻抬起頭、回首瞪著她。『……啊、妳來了!來、快做好,我們來改造妳的衣服。』幽靈的改變令她訝異,怎麼有人--至少曾經是人--的情緒可以改變得這麼快呢?
她坐在女王的面前,雙手捧著針線想遞給對方。莉莉嘉納卻搖搖頭,『我沒辦法拿起它們,需要藉助妳的身體。』
「咦?」還沒回神,一陣寒意襲上。
她喜歡藝術。她會自己設計衣服、宮裡的擺設甚至是人們的流行服飾或者個腫大型建築物,雖然以登基為王、這種熱情還是無法停止。
她是莉莉嘉納,軍國第七任女王。
瑟伊沉默的解開斗篷、脫下雙手的護具和外套。熟練的將線穿過針最後打上結,她的腦海中有各式各樣圖案可以發揮,偏著頭、露出不解的神情。
「……妳是女王?」
沒錯,她是軍國的女王。莉莉嘉納十七歲登基的那年,決心讓焚德雷成為美麗的藝術國,她不分晝夜的畫設計圖、無時無刻思考著不同的美感--她相信,藝術能夠使人快樂更能帶來幸福。
莉莉嘉納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,她懂得刺繡、製作手工藝、設計各種圖案甚至是編劇舞蹈、話劇--她最喜歡人民因美麗而綻放的笑容!
一針一線,海底國之子以從未有過的細心去仔細的刺繡。她睜著大眼、驚奇的望著自己的手以及手中的外套--瑟伊知道、現在自己並沒有身體的控制權,卻不由得樂在其中。
這是她從沒做過的事,因為自己看不見。「好漂亮……」」她讚嘆著那尚未完成的圖案,勾著嘴角、笑著。
幸福是由美開始。這是莉莉嘉納女王深信不疑的,尤其看到作品完成之後、人民高聲喝采、歌頌著新的藝術的時候她更加確信--人,是打從心底愛著藝術的,不論是何人。
可是,為什麼?女王低下頭,看著胸前那次穿身體、劃破精心設計的禮服的刀鋒,從那胸前的洞開始、與刀鋒上那鮮紅的色彩相似的顏色開始向外延伸、格格不入。
手指戰抖,卻不停下動作。瑟伊發現自己的雙手快的令人覺得不可思議,已經繡完一邊、著手開始於左袖。
「……好痛……」她感覺到胸前的刺痛,想用雙手去觸摸卻想起無法聰控身體的事實,胸口彷彿被什麼貫穿、和凡妮菈女王之劍完全不一樣的感覺,是顫抖的刀鋒、是失望的疼痛……
女王倒下了,她懷著失望以及不解、不肯閉上的雙眼看見了那個執刀者,他顫抖、恐懼,卻帶著猖狂的笑容,瘋狂的大笑。
「殺了妳、我殺了女王!」像是急於被稱讚的孩子,那個人張開雙臂、大生的宣布彷彿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。「我殺了女王!哈哈哈、殺了了她!」
為什麼要殺了自己呢?莉莉嘉納不明白,自己是多麼努力的想要讓人們快樂、為什麼……
「我們不用再做苦力了、不用了!」在軍團趕來壓制他的時候,她在匆匆錢來治療的神官之中聽見了這個言語。
這個人、這個奴隸,一點也不快樂。
瑟伊發現衣服縫好了,雙手拿起它、高舉著好像想要從頭檢視一遍。她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有什麼滴落下來,那是女王的眼淚、少女很清楚。
「……別哭了,您做的非常美麗。」
『妳快樂嗎?』帶著淚水的女王終於離開了少女的身體,祂傷心的詢問。『我從沒想過他們不快樂,我希望他們幸福……』
瑟伊感覺到自己的眼眶裡仍然有淚水,也沒時間去擦拭、用雙手像女王展示那出於彼此之手完成的刺繡。「您看,這麼美麗的圖案我自己是做不出來的--我很快樂,因為您讓我知道了什麼叫做藝術、什麼是美麗。」
藝術幽靈偏頭,看著那件擁有了金色裝飾的紫色外套,然後、笑了。『如果、如果……我還活著的話,還可以替妳設計新的衣服……』
「您是位慷慨的女王。」她點頭,看著祂漸漸淡去的身影說。「永別了,軍國的藝術家。」
她最後看見的,是藝術家的一抹笑容。
『……真希望,我可以……』
外套下被覆蓋著一顆水晶。
<克拉菈女王>
似乎已經熟悉了這種,面對特定的人物就能『看見』的感覺。瑟伊在貧民窟見到祂的身影,並不怎麼感到驚訝。
甚至可以說,有點習慣了。她熟悉了這樣的感覺,不論事忽然看見的身影、突如其來的寒冷還是漸漸令人不安的精神狀況……多少次差點倒下昏睡在街上?她沒有去計算。
那漸灰的身影和藍色的布料在海國並不顯眼,幽靈女王似乎察覺了刻意保持距離的瑟伊,祂輕點了頭、似乎再禮貌的問候。
瑟伊愣了下,也點點頭。那個女王看來沒有任何接近或遠離的意思,只是靜靜的坐在階梯上、仰望著的雙眼像是穿越上方在思考什麼似的。
『少女啊,妳知道其實妳與妳同鄉的人們其實住在大海下嗎?』祂開口,緩慢的語氣讓瑟伊想到知識淵博的學者。『然而海底國居民卻能夠如此堅強活著。』
『我的一生,在我那陸地上的國家成立各種研究部門,我們的科技因此有了跨越般的進步。』睿智的女王緩慢的眨眼,彷彿陷入了某種程度的回憶、身陷過去。『可是我不懂……為什麼、為什麼戰爭的結果仍然……』幽靈的雙眼忽然直視著瑟伊。
無數的知識在眼中彷彿閃光般略過,不間斷的迴盪、卻仍然不滿足似的。『為什麼、我會被殺掉?為什麼會輸……』
瑟伊有些警戒的繃緊全身的肌肉,有些害怕對方會像凡妮菈女王一樣突然發動攻擊。但是對方沒有,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她。『請妳為我解答,少女。我也將告訴妳一些事情。』
「……對不起,我不知道。」瑟伊低聲嘟囔,自己畢竟不是那個時代的人。她試著接近,疲憊的身心卻緩慢的令她感到恐懼。「……但據我所知,軍國至今科技仍然比我國還要強大……」
『那麼為什麼……』
「大概,因為我們的環境險惡吧……」她猜測,並不是曾經聽說過而是從自己的經歷所推測出來的--本身看不見,比常人缺少的部分變成了劣勢,可是卻也擁有自己的優勢--感官。也許,兩國的關係也是如此吧?「環境磨練出人的力量,以人之力與科技對抗……」
她看見祂露出驚訝的神情,下一秒又轉換為認真思考的模樣。瑟伊忍不住偷偷的笑了,即使是以過世的女王也有像人的一面,遇到不解的問題並不斷的思考、追求答案。
在瑟伊眼中,對方不像女王,反而像學者。『……啊、的確如此,因為環境的磨練……』她的雙眼明亮了起來,似乎所有疑問都被解開了。女王仰起嘴角,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似的笑了。『我了解了!』
祂站了起來,像瑟伊走去。優雅的姿態是她前所未見的,像美麗的舞蹈卻又不失王的尊嚴,已故女王輕輕的做出牽著瑟伊的雙手,微笑。『謝謝妳,聰明的少女。』冰冷的雙手撫上她的臉頰,那漸灰的臉孔忽然靠近。
那雙看不清色彩的眼睛眨啊眨,忽然又悲傷的縐起眉。『可憐的孩子,妳的雙眼是因火災而受創的吧?還有這副身軀,曾經飽受折磨……』瑟伊僵直身體,對方再說什麼?她完全不了解,難道那雙眼睛──
『什麼都不記得、誰也不認識……海底國的可憐孩子,妳的精神曾經受到了凌虐和多次的刺激……』
『但是別擔心,妳現在、似乎過的很好,願兩位女神祝福妳……』
又來了!突如其來的離去,瑟伊措手不及的愣在原地。那些話是什麼意思?
她不斷的在原地叫喚著女王,唯一的回應卻只有那出現在腳邊的物體──黑色水晶。
<莎菲娜女王>
這大概是最糟的經驗。瑟伊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在陌生的環境,腳底下的地面完全超出她熟悉的活動範圍──卻有那麼一絲印象,是在哪裡感覺過?她不記得,也無瑕回憶。
刺進骨頭裡的冷就刀鋒一般劃過她的皮膚,瑟伊縮著身子、卻止不住雙腳的運動而向前,甚至越來越快、快到自己都驚訝的速度。
有什麼在催促她。
瑟伊可以想像自己呼出白煙的樣子。
大腦似乎本能的在運轉,盲眼女還想起了什麼、記憶的觸感在腦海中成形──請託、找尋、拼酒……是海底王阿格瑪的王宮!瑟伊猛然想起,自己曾經那麼一次到過這裡。
雖然只是路過,但淺淺的記憶是沒問題的。她試著記下路線和自己的動向以準備自己回家的路程。
淒厲的聲音刺激著耳膜,瑟伊幾乎以為自己的雙耳就要在此受傷。她難受的停下腳步,用雙手摀著耳朵。「啊……」那是什麼?她從沒聽過如此刺耳的聲音,像人又非人、像是迴盪在某個空間裡的回音……
瑟伊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的聲音。「……軍國的女王,獻身吧!」她高聲大喊,希望可以傳進幽靈女王的內心。
也許、也許這次的這一位也可以……
尚未回過神,蒼白的臉孔便現形。祂身形並不高大,頭髮整齊的梳理過、身上的布料看來既柔軟又舒服--如果,撇去胸前那一灘顯眼的紅色,那是幾乎要化做幻影的身上唯一的顏色。
「……」瑟伊緊張的吞下口水,這位女王、看來已經過世多年。「來自軍國的女王,我……」
祂的眼中閃過憤怒的火焰,張嘴又是一聲淒厲的嚎叫──那動作與神情卻優雅的像在唱歌一般,歌頌著女王的詛咒……
詛咒。
歌聲彷彿與她為敵似的攻陷大腦,瘋狂的打斷了所有的思考以及反應。瑟伊瞪大雙眼、想間叫卻發不出聲,彷彿連聲音都被震住了,她甚至感覺不到自己心臟的跳動與血液的流動!
這是最深刻的,恨意。不是麗潔兒女王也不是凡尼菈女王比的上的,超乎人類所想像的恨。
她感覺到全身的刺痛,像被千萬把刀劃過身體似的,還有火舌纏上身,又像被丟盡了深淵大海……那些,是曾經得真實,體驗過幽靈女王記憶的她知道、那些並非對方的記憶。
而是自己的。
停留在記憶碎片上的恨,與對方的情感共鳴。
──『姊姊!』
──『沉下去、沉下去吧,就像妳自身的墮落!』
「等一下──」她終於尖叫,想回想更多、想取得更多的記憶……卻在伸出手的前一秒,歌聲消失了,連同心中的那份不知原因的情感一起。
瑟伊茫然的看著視線再次模糊,才發覺自己已經無力的跨坐在地上。喘著氣又四肢無力,她用右手摀著眼睛、想藉由熟悉的黑暗讓自己平靜下來。
然後舉起左手,想將那憑空出現的第五顆水晶使勁的丟出去。卻在放手的前一秒,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力與體力一般、墜入真正的黑暗。